芋头小说 > 科幻灵异 > 大唐双龙传

第一章 真相大白

推荐阅读: 快穿之隐藏boss看过来东风恶无限之巫师的旅途会不会开车啊方小鱼沐攸阳明星爸爸宝贝妞亿万老公诱宠妻第一龙王重回身死前,她转身抱紧了死对头大腿金枝玉叶浩天劫踏浪之旅我的技能是散财以和为贵洪荒:我乃龙族守护神漫威里的德鲁伊疯狂精灵岛振奋新明写书成神:开局挖坑逼疯百万修士抬头有星光逐道三千界开局一颗核弹:我真不是修仙大佬丧系大佬他背着我长歪了超级卡牌系统重生香港壬子年逆世狂兵姜天赵雪晴契约龙婿:打爆扶弟魔末世星际战舰相爱一生总裁的专宠童养媳洪荒问道行超时空评测斗罗之蛛皇降临下山后,师姐帮我去迎亲变身之天使执事刘封刘备凤起田园这个童话过于惊悚绝望天国林修扑倒男神999次:小鲜肉,接招金瓶莲铁齿铜牙之皇太子永琏高手轻狂狂蟒之灾分册作品-官路修行小店奇谈武神血脉万古神帝这个世界,危在旦夕碎踏仙尘我的狼妖公子医现生机极品地府:这个阎王不靠谱毕竟成神我靠种田发大财嫁反派我家客厅有个副本反派封神榜顶流夫妇有点甜名门夫人:宠妻成瘾梦回大明春天王奶爸平安京现代妖怪物语从强哥开始的万界称雄路七零赘婿极品妻天才神医在都市快穿之掌家女主只种田楚阳林清雪神医郡王妃神手天荒女帝足坛大赢家婚然心动:前妻再嫁我一次风起三晋贴身御医上门女婿要翻身我有一个经验值面板快穿有毒:霸气宿主,要逆天!我,美漫里的歪门邪道我的美女主播姐姐遮天之踏仙路爆宠小萌妃:腹黑妖皇,请自重绑定撩妹系统万域神王陈阳苏凝我真的只是想打铁婚心如玉:权少,宠妻上天海贼之最强附身泼辣俏农医:腹黑将军诱宠妻无敌师弟宿主她危险又迷人我孩子的妈妈是大明星这个有点缺心眼的神还挺厉害从1983开始黑巫师和异端裁判者二次元穿越游戏炎武战神范建明李倩斗罗从签到开始小道都市神级小道士还好我有神级账号大衍仙宗南风知我意(可甜可盐之七微言情小说集)辽东钉子户织田家的临济僧药神毒妃,邪王乖乖缠我在食戟做黑暗料理诸界之文明进程全球修仙:我有百倍增幅军婚宠入骨:长官,吻上瘾无限升级系统少年青衣大叔逆袭之天眼传奇我的小人国女友中华小子之黑狐计划我不当明星韩枫苏迎雪不会真有人不知道我是风水师吧
人影一闪,拜紫亭在伏难陀倒伏街头前,将尸身拥个结实,老泪纵横地痛哭道:“国师三年前曾占到自己会在渤海立国前遭逢死劫,想不到真的一占成谶。国师并没有死去,你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粟末族定不会辜负国师的期望。”
  
  寇仲三人听得面面相觑,这分明是拜紫亭见势不妙人急智生作出来振奋手下的谎言,一切推往老天爷身上。老天爷要他死,伏难陀自是在劫难逃;同样老天爷要粟末族勃兴,天王老子都阻不住。难得是他说得情辞恳切,表情十足。
  
  寇仲倏地踉跄两步,张口喷出一蓬鲜血,显示他为杀死伏难陀,非是没有付出代价。城头和大街两端挤满龙泉城千百计的将领军民,但仍是静至落针可闻,没有人能接受他们视为天人的伏难陀横死街头的残酷现实。气氛沉重至极点。跋锋寒打出手势,着寇仲移到他们处,危险的形势一触即发,再不受他们的控制,若龙泉城狂怒拼死的军民一拥而上,可将他们捣成肉浆,什么武功都不管用。寇仲却是不敢轻举妄动,止步立稳,指头都不敢稍移。
  
  拜紫亭将伏难陀拦腰抱起,狂喝道:“龙泉必胜!渤海必胜!”
  
  龙泉军民轰然喝应,呐喊声直冲上龙泉城上空。
  
  拜紫亭瞪圆如铜铃的目光往寇仲射去,厉喝道:“我们就以他们三人的鲜血,祭祀国师在天之灵。”
  
  四周喊杀声震荡回响,传遍整条朱雀大道,有武器和没有武器的兵将平民,均状如疯子的四下围拢杀将过来。寇仲等早猜到他有此一招,若非如此如何能宣泄龙泉军民的悲愤和怨恨,再没时间和拜紫亭计较他的无耻和不守信诺。
  
  跋锋寒向寇仲大喝道:“入店!”边说边和徐子陵往适才与拜紫亭等人谈判的食店退进去。
  
  箭矢密集射至,寇仲纵身避过,在宗湘花、宫奇等将领赶到拦截前的一刻,朝食馆大门掠去。宫奇的马刀,宗湘花的剑,紧追而至,燃烧着恨火的人潮水般涌过来,群情汹涌,此时即使拜紫亭改变主意,亦无法阻止。喊杀声把一切淹没,嘈吵至令人听不到声音的境地。两张大圆台从店内旋转飞出,刚好留下一个空隙,可容寇仲穿过。寇仲狂喊一声,换气加速,险险避过一根从左侧投来的长矛,迅疾投进店内去。跋锋寒和徐子陵正不断把桌子掷得旋转往外,阻止拥杀进来的敌人。否则如被困住,必死无疑。
  
  寇仲掷出最后一张桌面,硬把十多人撞得东仆西滚,狂喝道:“从后街走!”
  
  不待他吩咐,跋锋寒和徐子陵早紧贴他背后,冲过后门。就是那瞬间,食店内满是想择人而噬发疯般的龙泉军民,把一切能捣毁的东西粉碎。
  
  三人蹿房越屋,直到扑伏于一座楼房瓦背处,发觉与东城墙只是一街之隔,城墙上虽有守卫,但若他们突然发难,肯定可轻易逾墙离城。城南门那边喧吵震天,且逐渐扩散往全城,但相对下目前处身的地方仍算宁静,街上几乎不见行人。
  
  寇仲缩回探看城墙方向动静的大头,叹道:“我们绝不能这么拍拍手便离开,离开后可能没有办法回来。”
  
  侧卧瓦脊向着他的徐子陵点头同意道:“没有宋二哥、术文和他的兄弟以及我们两匹马儿,我们不可以离去。”
  
  寇仲苦恼地说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子,我是否杀错伏难陀?拜紫亭难道不着紧被我们劫去的守城必需品吗?”
  
  躺在另一边的跋锋寒冷然道:“你并没有做错,因为拜紫亭请我们三个入城,早有预谋不让我们活着离开。拜紫亭此人不但精通兵法,更是个好战的狂徒,不能以常理测度。”
  
  徐子陵同意道:“我们之所以一再吃亏,正因我们是正常的人,他是疯子。”
  
  寇仲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风声骤响,一人从下方横巷翻上瓦面来,三人大吃一惊,看清楚竟是“霸王”杜兴,都不知该继续紧张还是放心。
  
  杜兴喝道:“他奶奶的熊,想要命的跟我来!”
  
  寇仲向两人打个“且跟去看看”的眼色,领头追在杜兴背后,徐子陵和跋锋寒心忖目前可算走投无路,亦抱着瞧杜兴耍什么花样的心情,随之而去。
  
  杜兴把他著名的长柄“霸王斧”解下放在桌面,向三人苦恼地笑道:“这把鬼东西又笨又重,我请人打造时只懂叫他落足料子,结果重达一百零八斤,背在背上不知有多么不便,平时还可着儿郎们做脚伕,像现在的情况只好自己当苦力,早知当初拣轻些的东西来练。”
  
  三人虽视他为敌,亦不由得为之莞尔。
  
  这是杜兴在皇宫对面里坊内的另一巢穴,可见这位在山海关称霸的黑道龙头,在龙泉已生根。
  
  “砰!”杜兴一掌拍在桌上,口沫横飞地说道:“他奶奶的熊,伏难陀竟给少帅宰掉,恐怕发生此事前整个大草原没人会想到。现在小龙泉和老拜的大批补给全落在你们手上,老拜是大势已去,再难成事。”
  
  寇仲道:“我们也有人和马匹在他手上,杜霸王有什么好提议?”
  
  杜兴胸有成竹地微笑道:“只要你们向拜紫亭说出‘大祚荣’三字真咒,保证拜紫亭要乖乖屈服。”
  
  跋锋寒皱眉道:“大祚荣是什么东西?”
  
  杜兴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熊!大祚荣是什么东西?大祚荣并非东西,而是拜紫亭足五岁的爱子,他粟末族长的继承人,是拜紫亭的心肝命蒂,是拜紫亭最宠爱的妃子为他生的,且其爱妃因产子而死,令拜紫亭更视大祚荣如珠如宝。刻下大祚荣给安顿到卧龙别院,由他的心腹武士保护,纵使龙泉失陷,大祚荣亦可安全离开,将来为拜紫亭报仇。而这才是拜紫亭的要害,只要让拜紫亭生出儿子再不安全的危机感,三位大哥可把老拜玩弄于股掌之上。”
  
  寇仲动容道:“我立即去找拜紫亭。”
  
  杜兴得意笑道:“少帅稍安毋躁,我已使人传书老拜,封函上只写‘隐龙别院大祚荣少帅敬奉’寥寥数字,足可制得老拜不敢轻举妄动,就当是我杜兴送各位的一份小礼。”
  
  三人听得面面相觑,杜兴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合作帮忙?
  
  徐子陵不解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兴冷哼道:“兄弟可以成仇敌,仇敌自亦可变为朋友兄弟,出来江湖混当然要看形势变化。勿要怪我坦白言来,你们大小姐以后想做关外线的生意,仍要看我杜兴的脸色,荆抗算是老几,若非高开道看着他,老子早把他煎皮拆骨。告诉我,大小姐是否打算做完这笔羊皮生意后金盆洗手,躲在家中带孩子?”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因为你的确很有趣。”
  
  杜兴拍胸道:“这是你们挣回来的,人总有不同的一面,对朋友我杜兴两插刀甘之如饴;对敌人我比任何人更狠辣无情。非如此如何生存?不过我不来和你计较,你也勿要和我计较,是敌是友全由你们决定。”
  
  寇仲苦笑道:“我们可否先弄清楚些事情?”
  
  杜兴道:“这个当然,不如此老子反会怀疑你们没有做兄弟的诚意。”
  
  寇仲道:“你为何在与我们和可达志说话后,立即去告知许开山此事。”
  
  杜兴微一错愕,骂道:“你奶奶的熊,竟敢找人跟我。!我爱做什么是我的事,许开山敢骗我,我当然要当面去操他十八代的祖宗。分明是大明尊教的妖孽,却推个一干二净,以后许开山再不是我的兄弟!你们听清楚了吗?许开山再不是我‘霸王’杜兴的兄弟,就算他给人五马分尸,也不关我的屁事。”说时额上青筋暴现,铜铃大眼似像喷出火燄,神情激动,使人感到他的恨火发自真心,非是装出来的。
  
  寇仲等呆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杜兴急喘几口气,平复少许时叹道:“你们来龙泉只是几天的事,当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真正的情况,但我却是参与者之一,知道很多你们不晓得的事。”
  
  三人开始感到杜兴确有和解的诚意,关键处仍是个人的利益,因为正如他所说的拜紫亭大势已去,杜兴必须为自己作打算。
  
  跋锋寒讶道:“你不是半个突厥人吗?为何会助拜紫亭跟颉利、突利作对?”
  
  杜兴冷笑道:“但我也是半个契丹人,颉利一直想找人来取代我,作他入侵中原的踏脚石。细节我不想说出来,你们知道这么多该已足够。而拜紫亭只要能牵制颉利亦足够,那时沿海的生意,尽是我杜兴囊中之物。你们可知有过万儿郎跟着我混饭吃,我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他们着想。”
  
  徐子陵道:“有什么事我们是不晓得的呢?”
  
  杜兴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你们可知托我寻找其芳踪的美艳是谁的女儿?”
  
  三人为之错愕。
  
  杜兴拍桌笑道:“真好笑!像马吉那样的大肥猪,竟生出个如此娇滴滴的女儿来。”
  
  三人失声道:“什么?”
  
  杜兴意兴飞扬地大笑道:“有什么不什么的?美艳就是马吉的女儿,伏难陀的小情人,由伏难陀在床上亲身授她天竺爱经。什么波斯大明尊教拉摩的传人只是一派胡言,只有笨蛋相信。拉摩非是没有传人,但听说早给回纥的大明尊教追杀灭族,被迫逃往中原去,明白吗?”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感难以接受。
  
  杜兴叹道:“你们可知杀掉伏难陀,事实上是帮了拜紫亭一个大忙。”
  
  三人愈听愈糊涂,深感凭表面情况的猜想,与事实确大有出入。不过只看骗子管平既为拜紫亭办事,本身又是美艳的人,可看出美艳很有问题。只是被她美丽的外表蛊惑,没作深思。
  
  杜兴一不做二不休道:“事情要从五年前伏难陀西来传法开始,那时拜紫亭仍安安分分做他的粟末族大酋,年年忍受颉利对他的苛索,到伏难陀为他占得著名的立国卦,才把他的命运,也是粟末全族的命运改变。”
  
  跋锋寒摇头哂道:“拜紫亭精明一世,竟没想过此乃神棍的骗人手法,竟那么把整族人的生命财产押上去。”
  
  杜兴不耐烦地说道:“你先听我说,伏难陀的手段当然不止如此,占得此立国卦不久,契丹阿保甲传来保管多年的五采石失窃的消息,此事更增拜紫亭的信心,认为是应卦之象。又兼突利和颉利在很多事情上发生摩擦,而颉利重用赵德言,苛索无度,更使一向靠拢颉利的人萌生离心,在此种种情况下,拜紫亭遂大兴土木建设龙泉,扩军备战。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伏难陀,拜紫亭只是他的扯线傀儡。照我们猜,纵使渤海成功立国,伏难陀亦会害死拜紫亭,再把大祚荣捧作傀儡皇帝,自己做太上皇,时机成熟后更取而代之。你看看街上的暴民,该知伏难陀在他们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
  
  寇仲问道:“拜紫亭何时发觉伏难陀对他的威胁?”
  
  杜兴沉吟道:“这个很难说,我猜是自从两年多前伏难陀和高丽的盖苏文开始来往,他终生出警觉,所以暗中拉拢野心勃勃的大明尊教,以对抗伏难陀与日俱增的势力。至于马吉和伏难陀何时搭上,则该是伏难陀到龙泉前的事。但伏难陀和拜紫亭的关系恶化,则应是美艳将五采石托你们带来龙泉促成的。你们应知若非五采石出现,颉利和突利未必能这么快讲和,龙泉也不用面临狼军压境的厄运。”
  
  寇仲不解道:“这样做对伏难陀有什么好处?”
  
  杜兴沉声道:“这是伏难陀策划的一场豪赌,最理想是拜紫亭战死,伏难陀代其领队击退狼军,盖苏文则借势取高丽王高建武之位而代之。至不济伏难陀亦可与盖苏文瓜分拜紫亭多年敛聚的金银珠宝,拍拍屁股各自回国。死的只是粟末族的人,他们不会少半根汗毛,如若成功,得益将是难以估计。”
  
  三人终于明白为何宰掉伏难陀竟是帮拜紫亭一个大忙,因为伏难陀已变成粟末人心中的神,就像毕玄之于突厥,傅采林之于高丽,即使拜紫亭亦无法动他。他们更想起马吉船上的三大箱黄金珍宝,大有可能是伏难陀的私产。
  
  寇仲忍不住问最关键的问题,说道:“狼盗究竟和你老哥有什么关系?”
  
  杜兴立即杀气大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向只知狼盗是拜紫亭的人,劫来的货均交给马吉处理,只要他不犯我,我杜兴可睁只眼闭只眼,杀几个汉人算什么鸟事。到安乐惨案发生,我才觉得事不寻常,而你们更揭破狼盗与大明尊教有关,我首次生出警觉。我操他奶奶的祖宗,当你们告诉我许开山是大明尊教的大尊或原子,我才醒悟到事情的真相,包庇狼盗的不但有许开山,还有荆抗那杀千刀的老家伙,安乐帮因发现荆抗和狼盗的关系,其帮主才会全家遭遇毒手,此事我绝不会猜错。事实上我还很感激你们,否则我被人害死仍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死后也要做个糊涂鬼。”
  
  真相确是离奇曲折,若非三人晓得平遥商到山海关后是由荆抗招呼,令任俊无法阻止平遥商北来,肯定一时间不能接受杜兴的说法。
  
  四人八目交投。
  
  寇仲吁出一口气道:“假设狼盗真与杜霸主没有关系,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杜兴哈哈笑道:“我之所以和许开山成为拜把兄弟,全是由拜紫亭从中穿针引线,我真正的兄弟是呼延金,希望三位看在我脸上,在颉利和突利面前说几句好话,勿要和他计较。”
  
  三人恍然而悟,始明白呼延金昨晚忽然肯与他们讲和的原因,正因受杜兴的影响。
  
  跋锋寒道:“杜霸王那封代我们向拜紫亭发出的警告信,已打草惊蛇,拜紫亭是否会立即把他的儿子搬走?”
  
  杜兴道:“这是不可能的,盖苏文亦非善男信女,有大祚荣在手上,方不怕会被拜紫亭出卖。这是一个交易,拜紫亭只能空着急,不会轻举妄动。更要不让盖苏文晓得伏难陀被杀。”
  
  寇仲长身而起道:“多谢杜霸主这一席有用的话,我已晓得该怎样做啦!美艳是否亦在卧龙别院呢?”
  
  杜兴笑道:“我还有一个有用的消息告诉你,你们的兄弟菩萨来了!”
  
  三人换过衣衫,戴上面具,昂然穿街过巷,朝外宾馆所在走去。街上混乱情况依然,一群又一群的暴兵乱民,目露凶光手提兵器的四处搜寻三人踪影,反予他们方便,不用忧心会给守军盘查,因为敌人目标明显,反疏忽他们。杜兴更会依商定计划找人扮作他们逾墙逃离龙泉,等敌人误以为他们不在城内,他们便可见机行事。
  
  三人跟着一股人身后走过一段朱雀大街,转入一处横巷,跋锋寒道:“你们怎样看杜兴?”
  
  寇仲摊手道:“我听不出任何破绽,因为他的确曾与许开山大吵一场。我们办妥事后,去找许开山算账,还有烈瑕和韩朝安,不放过一个。哼!”
  
  徐子陵望往对街的外宾馆,那是平遥商落脚的地方,令人难知吉凶。最理想的是欧良材等已离城,最坏的情况是他们给囚禁到牢狱去。
  
  跋锋寒道:“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只好把重注押在杜兴身上,若他敢骗我们,我绝不放过他。”
  
  寇仲道:“别看他满口粗话,却是个粗中有细极有分寸的人,更是识时务者,除非他不惜放弃千辛万苦在山海关经营起来的事业,否则只好乖乖与我们合作,来个戴罪立功。”
  
  徐子陵凝望外宾馆大门,说道:“这回来的先头部队不是突厥狼军,而是菩萨的回纥精兵,对拜紫亭会造成怎样的心理影响呢?”
  
  寇仲欣然道:“陵少想得非常周到,影响可分几方面来说,首先是有关回纥本族的形势,菩萨在突利的全力支持,颉利的首肯和他因赫连堡一战如日中天的声势下,夺回他在本族失去的东西,故能领军西来。此更代表大明尊教在回纥失势,大幅削弱大明尊教对拜紫亭的影响力。”
  
  跋锋寒叹道:“突利总算做对件好事。”
  
  寇仲续分析道:“其次是颉利、突利让菩萨打头阵,摆明在对拜紫亭造势施压,显示反对拜紫亭立国的并不限于突厥人,还有其他大草原的种族。若我是拜紫亭,今晚定不能成眠。”
  
  徐子陵此时喝道:“看!”
  
  两人闻言往外宾馆望去,只见管平闪闪缩缩的走出大门,左张右望。三人忙往后移,避开他鬼祟的目光。
  
  寇仲喜道:“欧良材等定因城门关闭走不了了!”
  
  管平从大门闪出,往南门方向走去。
  
  寇仲当机立断道:“陵少和老跋去跟他,小弟入馆探望老朋友。”
  
  管平坐上藏在桥底的小艇,往龙泉城西南方划去。
  
  徐子陵正要沿岸追蹑,跋锋寒牵他衣袖道:“桥底尚有另一艘小艇,走水道总好过走陆路,谁想得到我们尚有游河的兴致?”
  
  两人迅速登艇,徐子陵负责划桨催船,远吊着前方若现若隐的管平。管平警觉甚高,不断往岸上察看,又朝他们瞧来,显是对他们生出怀疑,两人心中叫糟。
  
  跋锋寒低声道:“看来还是弃舟登岸追他稳妥点,虽然困难倍增,总好过明目张胆的随他在河道上左兜右转。”
  
  徐子陵悠闲地拨桨,微笑道:“我敢赌他是到大明尊教的巢穴小回院去,这正是我和寇仲那次到小回院的同一水道。”
  
  管平此时左转划进往北的水道,若依这方向,肯定不是到位于西南的小回院。
  
  跋锋寒早从两人处听过小回院,冷笑道:“好狡猾的家伙,想试探我们呢!”接着皱眉道:“若杜兴说的是事实,美艳该是伏难陀的人,理应与大明尊教处于对立,为何美艳的手下会到小回院去?”
  
  徐子陵没有跟进管平的河道,径自直朝西行,说道:“此事确令人费解,不过杜兴并非通天晓,美艳和大明尊教的真正关系恐怕连他都不知道。烈瑕说过美艳曾是他的女人,我看他该不是说谎。而他对伏难陀的敌意亦是发自真心。”
  
  圣光寺的佛塔高耸前方,徐子陵触景生情,不由得叹息。
  
  跋锋寒讶道:“子陵有什么心事?”
  
  徐子陵的心神驰越时空,回到与师妃暄相处那既动人又神销魂断的回忆里。她现在芳踪何处?是否正在返回云深不知处的静斋途上,对于将来,他再没有任何企盼和希望,忽然又想起怀内尚秀芳托他送交石青璇的天竹箫。摇头道:“没什么!此处事了后,你是否随我们一起回中土去?”
  
  跋锋寒默然片晌,漫不经意地说道:“不!我还要去见一个人,迟些才到洛阳找寇仲。”
  
  徐子陵一呆道:“芭黛儿?”
  
  寇仲提高精神在宾馆周围巡视一遍,肯定没有敌人监视,从后院翻墙入内,他还怕拜紫亭高明得在这里藏有伏兵,逐间厅房的踩清楚形势,到最后肯定十多名平遥商全集中在大厅,扯下面具,从后门入厅道:“各位别来无恙,小弟大感欣慰。”
  
  欧良材、罗意等正坐对愁城,为自己未来命运担忧,加上被街上暴乱的情况骇得三魂不齐,骤见寇仲出现,均是又惊又喜。原来他们今早依约等到正午,仍不见寇仲出现,心知不妙,慌忙离城,岂知所有城门均禁止出入,无奈下只好折返宾馆。
  
  寇仲道:“现在我们必须立即离开,否则拜紫亭早晚会记起你们,他现在方寸尽失,充满戾气,什么都不会放过。”
  
  罗意叹道:“少帅有高来高去的本领,说走便走,可是我们有什么办法走呢?”
  
  寇仲道:“我并非要你们和我打出城门去,而是将你们先移往安全地点。我在这里有个非常有办法的朋友,会看机会把你们送到安全所在。明天我们将可坐船回山海关,你们那笔欠账亦有了着落。放心吧!我怎样都会保住你们的。”
  
  众人大喜过望,忙拿起早准备妥当多时的简单行装。就在这要命时刻,“砰砰砰!”外院正门给人敲得震天响起,每一下都像轰雷般敲在寇仲和众人的心脏要害处。其中三人双腿一软,骇得坐倒地上。罗意等亦是面无人色。
  
  宫奇的喝声传进来道:“这处已给我重重包围,立即给我滚出来。”
  
  以寇仲的强悍和信心,也要冒出一身冷汗。他势不能抛下他们独自逃生,这一下如何是好?宫奇也算了得,竟晓得自己在这里。
  
  宫奇再喝道:“还不给我出来开门。”
  
  寇仲心中大讶,若宫奇要对付自己,肯定会破门或翻墙冲进来攻自己一个措手不及,怎会叫他去开门。旋即醒悟过来,宫奇并非晓得他寇仲在此,而是要来拘禁罗意等人,灵机一触,立时计上心头。
  
  夕阳斜照下,雾气缭绕,河桥处处的龙泉上京纵使在大战将临的前夕,仍是那样迷人。幻成金碧色的河水轻悄悄地流动,暮霭挟着温泉河升起的水汽笼罩着小船四方随着舟行而不断改变的迷蒙天地,雷雨后澄明的西边天际凝聚着一抹绚烂的霞彩,和一块块随意闲适舒卷的浮云。
  
  跋锋寒淡淡地说道:“你可知为何我要和芭黛儿分手?”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跋锋寒是把自己视为知己,始会透露心底密藏的事和情绪。
  
  跋锋寒露出一个充满无奈和苦涩的表情。目光投往河水,叹道:“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分属两个不同阶层的人,自出生便注定如此,大家无论在生活习惯、思想方式和人生目标都大相迳庭。在开始时,仍可靠冲破一切禁忌的热恋支持,那种由仇敌变作爱侣的刺激和忘情把一切淹没。可是当我没法将她变得肖似我自己,而她亦因我没有为她做丝毫改变而失望时,摩擦日渐增多,到最后终发展至难以忍受的地步。”
  
  徐子陵虽不晓得他们之间实在发生的事,亦可想象到像芭黛儿这突厥贵族出身的贵女,被抱着报复心态的跋锋寒俘虏身心那不平衡的心态,她背叛本身的阶层投向跋锋寒,肯定要承受庞大的压力。
  
  跋锋寒苦笑道:“那个早上她是自己走的,她走时我只是诈睡,她也晓得我在诈睡,可是我并没有留下她,这使她恨我入骨。过去的再不能挽回,我们更不可能重温旧梦。这些年来我对男女之情日趋淡泊,无复昔日情怀,可是我心中对她仍存一份真切的歉疚,一直以来我不愿去想更不敢去想。在赫连堡的墙头上,面对死亡的一刻,我忽然发觉横亘心臆的惟此憾事,当时已决定若侥幸不死,会去见她一次,向她表达心中的懊悔。”
  
  徐子陵皱眉道:“可是她要求的可非只是你的忏悔或道歉。”
  
  小舟缓缓停在桥底,小回院出现在霞雾深处的左方远处,若有舟船靠近院后的码头,定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跋锋寒道:“她会的,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我,也没有人比她更深爱我,只要她晓得自己是我跋锋寒心中唯一的女人,到现在仍是如此,她大概会放我一马。唉!”
  
  一艘小舟出现在小回院那边水道迷蒙处,缓缓驶至。
  
  寇仲当机立断,向罗意等人道:“不用怕!他们绝不敢伤害你们,我还会陪你们一起去坐牢。”说罢往大门方向奔去,顺手把面具取出戴上,幸好刚才为避人耳目,刀和弓均藏在外袍内,除非对方搜身,否则不虞被发现。希望逢此兵荒马乱的时刻,对方会马马虎虎,不能保持平时的严谨作风。来到外院门和主堂的广场,蓦地想起一事,心中叫糟,正要另取面具换上。“砰!”门闩折断,外院门硬被撞开。戴着丑神医面具的寇仲装作双脚发软,坐倒地上,改变声音惊惶失措地嚷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宫奇凶神恶煞的在大批粟末兵簇拥下冲将进来,目露凶光地盯着地上的寇仲,冷喝道:“进去搜!不得漏掉半个。”如狼似虎的战士潮水般从寇仲两旁拥往大堂。宫奇在六、七名手下陪侍下来到寇仲跟前,狠狠盯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他身旁一位像文官的手下从怀中掏出一份卷宗,张开查看。
  
  寇仲心中叫苦,想不到对方做事如此周详,竟来个核对身份,自己岂非要原形毕露,别无选择下,硬着头皮道:“小人管平!大人饶命!”一边盘算如何以最凌厉的手法,一举将这混蛋置于死地。
  
  那文官儿点头道:“名单上有这名字。”
  
  宫奇却是凶光更盛,手按刀柄,冷冷瞧着寇仲道:“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寇仲整个人轻松下来,至少这批人包括宫奇在内,并不晓得管平是美艳的人,又为拜紫亭办事。可知龙泉正乱成一团,做起事来效率大不如前。颤声道:“小人却是第一回见大人,不知是否在街上碰过面呢?”
  
  宫奇显是想起那次在对街见过他的事,反释去疑虑,再不看他,目光投往大堂去,一名手下冲出来报告道:“只有十六个,尚差一人。”
  
  宫奇冷冷指着寇仲道:“有否将这没胆的家伙计算在内?”
  
  那手下惊愕失神下惶恐道:“将军大人恕罪,是小人疏忽。”
  
  寇仲心中暗喜,伏难陀之死、小龙泉失陷和菩萨的先头部队压境,肯定动摇龙泉军心,使上上下下失去方寸,故闹出这种笑话,自然大大方便自己行事。
  
  宫奇大怒道:“蠢材!立即将犯人全给我押回宫去收监。”
  
  两人用神看去,均为之愕然。小艇上的并非管平,而是大明尊教五明子之首的烈瑕。徐子陵运功硬把艇子移后,免给对方瞥见。烈瑕泊舟码头,离船登岸。两人又待片刻,仍不见管平的小舟出现。
  
  跋锋寒叹道:“杜兴没有说谎,管平根本不是到小回院来,我们可能错失一个寻到美艳的机会。不过知道她仍在城内这区域,可大大缩小找寻她的范围。”
  
  徐子陵道:“我们应否回去与寇仲会合?”
  
  跋锋寒摇头道:“这叫既来之则安之,也是将错就错。烈瑕这小子昨晚既想要你的命,我们怎能容他安安逸逸地活下去。”
  
  徐子陵皱眉道:“但我们并不清楚院内虚实,而且事情闹大对我们没有好处。”
  
  跋锋寒目光投往小回院后方隐约可见亮起灯火的南城墙,微笑道:“这处要打要逃都很方便,且事情闹得愈大愈好,最妙是全城的兵士都往这处拥来。不过照我看大明尊教绝不会惊动拜紫亭,因为他们仍不愿我们晓得他们和拜紫亭的关系,何况与我们尚未撕破脸皮。”
  
  徐子陵想起段玉成,心中暗叹,跋锋寒作风强横,一个不好就动刀动剑,尽最后的努力道:“假若许开山在里面,恐怕我们难以脱身。”
  
  跋锋寒讶道:“子陵怎会害怕任何人,是否另有原因?”
  
  徐子陵苦笑着把段玉成的事交代出来。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杀少个有什么问题,去吧!”
  
  小舟驶出桥底,往小回院后院外的码头滑过去。
  
  跋锋寒把面具扯下,笑道:“每次我戴上面具,心中都不由得惊叹鲁妙子那双巧夺天工的妙手。”
  
  徐子陵心底浮现出鲁妙子的音容,不由得又想起商秀珣吃美食时的动人神态,心中百般滋味。顺手学跋锋寒般脱下面具。蓦地两人生出警觉,回头瞧去,一艘快艇疾驶追来,船上有一男一女。双方隔远打个照面,均吃一惊。男的竟是拜紫亭座下右丞客素别,女的则是侍卫长宗湘花,两人可在正当龙泉陷于水深火热的关头到小回院来,自然是有重要事情与大明尊教的领导层商讨。
  
  跋锋寒和徐子陵心叫不妙,快艇追至三丈的距离。徐子陵暗叹一口气,将小艇泊在烈瑕的艇子旁。宗湘花和客素别快艇驶近,前者手按剑柄,秀眉凝霜,双目射出的却非纯是仇恨,而是颇为复杂的情绪。
  
  跋锋寒悠然道:“两位好!”
  
  客素别出奇地不露敌意,缓缓把快艇泊到他们船旁,苦笑道:“两位该比任何人更明白,我们何好之有?”
  
  宗湘花纤长的手离开剑柄,有点万念俱灰似的木然道:“你们立即离开,有多远滚多远,以后不要在我眼前出现,否则勿要怪我们不客气。”
  
  徐子陵和跋锋寒听得你眼望我眼,大惑不解。宗湘花不立即拔剑相向,又或召大明尊教的人来援,已大出他们意料之外,现在竟还任他们离开,实是奇怪之极。
  
  一向态度温和的客素别叹道:“宗侍卫长从秀芳大家处晓得少帅曾亲口承诺要保住龙泉平民的性命财产,又看在你们曾在小龙泉放过她,所以不想再和你们为敌。唉!我们……我们……”
  
  两人明白过来,更明白客素别所说的原因均非最重要,真正令宗湘花不愿动手的原因,是她对战争失去所有斗志和希望,只能呆等灭族屠城的厄运。
  
  徐子陵怜意大生,柔声道:“事情仍非没有转机,只要我们找到五采石,而贵上又肯放弃立国,我们可设法说服突利,再由他去向颉利说项。”
  
  宗湘花颓然摇头,垂下螓首。
  
  客素别珍惜地扫视四周河桥宁美的环境,露出心如刀割的表情,惨然道:“先不说大王一意孤行,决心死战,就算我们肯放弃立国,献出五采石,突厥人仍不会罢休,跋兄该清楚颉利赶尽杀绝的作风。”
  
  徐子陵想起初抵龙泉时朱雀大街繁华兴盛的情况,想到妇孺老弱在突厥狼军铁蹄践踏下生灵涂炭的可怕景象,义愤涌上胸臆,断然道:“我绝不会让突厥人屠城的。”
  
  宗湘花抬头往他瞧来,欲言又止,终没说出话来,但秀眸再无丝毫敌意。
  
  跋锋寒皱眉道:“怎会弄至这般境地的?难道你们没想过凭僻处一隅的微薄力量,挑战雄霸大草原,威慑中土的突厥狼军,只是以卵击石。盖苏文虽是一招奇兵,最多亦只能把亡族的命运稍为推迟。”
  
  客素别双目射出悔之莫及的伤感神色,狠狠道:“大王这叫一错再错,但说到底仍是受马吉蛊惑,在他引介下奉伏难陀为师,不惜手段敛财扩军,更搭上盖苏文,迷信伏难陀指示的所谓天命。现在伏难陀自身难保,他终于醒觉,但已错恨难返。当时我曾苦劝他勿要信任马吉和伏难陀,却给他痛斥一顿;从此投闲置散,只代他做些招呼外宾的工作。昨天我和宗侍卫长曾苦谏他不要擒拿宋公子,可是他全不听我们的话,引致你们攻陷小龙泉,又触怒傅大师的弟子嫱小姐,失去高丽这强援,最后伏难陀更命丧少帅之手。唉!我也弄不清楚事情因何发展至这地步。”
  
  宗湘花恢复冷漠,淡淡地说道:“不要再说啦!两位当帮我们一个忙,立即离城,否则我们会很难向大王交代。”
  
  跋锋寒沉声道:“两位请勿低估寇仲和徐子陵,他们说过要化解龙泉这场大屠杀,定有方法办到,且需要两位的合作。你们就算不把自己生死放在眼内,也该为全城的无辜平民百姓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