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过的虚弱时刻,哪怕是刚刚被莫斯提玛捡回龙门的时候,特列斯也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空虚,就好像连夜被女人榨干之后再也无法吸水的海绵那样。
特列斯·卡兹戴尔,或者说该加上个岁兽大家庭的特列斯这样的前缀吧。
缓缓睁开双眼,丧失色彩的空白眼眸也不能入目到任何东西,但是特列斯明白,这只是刚刚完成‘系命’之后的前期症状,大概过一会儿就可以恢复过来,更何况感知敏锐的他也能够差距到周围的情况,是哪家行裕客栈的客房,至于在自己床边守着的,应该是斯卡蒂吧。
“早上好。”
“现在是晚上,你看上去状态挺差的。”
有些冰凉的深海猎人小姐的手掌抚过特列斯的身体,光滑而冰凉,就像是新生的婴儿一般嫩滑的肌肤,不过某种意义上,现如今的特列斯的确像是刚刚重新诞生一般。
“前期症状而已,过一会儿应该就好多了,不过目前除了视力之外,触觉还在,嗅觉还没恢复,听觉没问题,可味觉应该是炸了,这种无感不全的状态让我想起来了以前应付黑苍蝇的时候。”
“黑苍蝇?”
斯卡蒂念叨着这个特列斯从未说过的新奇词汇,不过考虑到他的过往经历之丰富,这大概又是他没说过的什么轶事吧?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个可以剥夺别人五感的家伙,不过最后被我用无差别的范围大招给轰死了,欺负欺负没大招的人倒是还可以。”
更何况那时候特列斯还具备一个内置辅助轮卡兹戴尔,但凡是影响精神和感官的敌人都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其他人呢?”
“在下面聊天,来了几个老头子,年和夕让我守着你,剩下他们在聊。”
“这样啊,那我就难得休息一下好了,斯卡蒂,能让我稍微抱抱吗?双眼一一片黑暗,我只能感觉到你在旁边,而且气息还有些险恶。”
不如说不能目视的时候,斯卡蒂的气息还怪吓人的,大概是因为已经将那些深渊的力量融会贯通的缘故。
最近她的情绪也逐渐回去到了过去的状态,也没有神神叨叨的情况,这也是歌蕾蒂娅和幽灵鲨愿意让她出行的理由,此前的她一直像是被什么附体,就好像是在梦游一样的状态,看的人很是担心。
“好。”
对于特列斯的请求,斯卡蒂一向不会拒绝,她获得了最重要的人,也获得了自己曾经逝去的家庭,曾经在悲惨的那些战斗之中逝去的家人。
而为了这个新的家庭,她乐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冰凉的肌肤之下,却也还是要拥有体温,那股温暖让特列斯感觉到自己的确是完成了自己的目标,顽强的活了下来,解放和摧毁那股兽性,将他隐藏起来的底牌用掉,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他再也没办法那样深刻的干涉命运本身,将他自己的存在纺织进入了年夕那十二个兄弟姐妹之中,他与他们构成了连环,同时也获得了某种不死不灭的连锁,只要所有人没有完全死亡,他们就能无数次的再生,只要特列斯还存活在这个世上,他们这些曾经的岁兽化身,无论如何都不会迎来灭亡。
但是同样,如果全部都被消灭的话,那就是真的死了,而特列斯的内核和命运,则是在逐渐适应他的新身份,曾经被他砍瓜切菜般打倒的岁兽,现如今却成为了他最大的依仗,硬要说的话,心情有些微妙,但是却也不算太差。
毕竟这一切的筹备,从他不断的恢复力量,发觉目前自己欠缺的部分之后,就已经构思好了。
失去卡兹戴尔这一内在部分的缺憾对于他而言比想象中还要糟糕许多,所以和岁兽化身们系命,解决掉兽性侵蚀人性的问题,同时他也可以获得一个主要的复活点,比起担忧自己在可能性的未来上迎来破灭,还是稳妥的让自己更加扎实一些更好。
依偎在斯卡蒂的怀中,苍白无色的人影又再度陷入浅眠。
“真温暖啊.....”
猎人小姐清唱歌谣,为疲惫的爱人送上了一首摇篮曲。
不过,此刻的行裕客栈一楼,倒是场面有些火热了起来。
“所以二哥,你这还不走?”
“我想走,但是走不掉了。”
准备离开尚蜀的二哥发现了整座移动都市的周边都是天师府的人,除了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喝茶的白姓天师以及他身边侍立的师侄之外,整座行裕客栈的周围都是围过来的天师,虽说不全是战斗系的,可要把持住白天师的阵法,让他受困在这里,倒也没什么。
“那么,大罪人,如今该叫你什么?”
“叫我赫吧,想必用以前那个名头,司岁台的人也不太乐意吧?”
“..........................”
左乐只是死死的盯着赫,这个黑白发的男人却是摇了摇头,虽说身陷囹圄,但是他也了解到了那个凶王为他们剩下的十一人做到了什么事情,所以他可是一点都不慌,除了这里的其他三位姐妹之外,他还有不少兄弟姐妹在尚蜀之外,如果他在这里被消灭掉的话,反而可以轻易的脱身,不过也许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那些天师布置的阵法,大抵都是为了捕缚和拘束而存在的。
“好了好了,都被相互盯着了,那么太傅大人,在这小小的客栈之中聚集了在索契的所有大炎官员,总归不止是来请我们喝酒吃饭的吧?”
令笑眯眯的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看上去似醒非醒,像是半醉的状态,可她的谈吐和口齿都十分清晰,却又让人不觉得她像是醉了。
“你说的倒是正确,毕竟召集了尚蜀周边的天师府成员,以及钦天监行走在外的信使,也并不只是为了将你们按死在这里,据白天师所言,此前那位还在修整的公爵幕僚施展的异类法术,将你们与他的性命串联在了一起,就算是用了左乐剑匣中的那把剑,恐怕也难以将你们斩杀在此。”
“所以,你就想着要抓人咯?”
年紫色的眼眸眯了起来,带着打量的意味看着这个在她看来苍老了许多,早已经失去当初那少年模样的老人,他的确有所改变,但是不变的,大概是心底里对大炎的那股子忠诚劲吧。
“别误会,年,我们要针对的就只有他一人,毕竟他犯了滔天大罪,那过错可不能允许我们就此将他放过,可现在你们的情况,就算是对他处以极刑,怕不是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所以你们要对这个喜欢搞事情的二哥有意见的话就把人带走,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喂喂,夕,胳膊肘向外拐也挺严重的了啊,二哥我真是伤心,不如说总感觉我像是变成了外人一样。”
“呵呵,谁叫你总不干什么讨喜的事情,要是你像大哥那样受人尊敬的话,倒也不至于被夕这样排斥。”
令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诶二哥,只不过也许是因为变成了整体,也或者是没有了那神秘的力量作祟遮挡,他看上去比起故作神秘的时候要性情中人了许多。
不过这其中大概也有某人的功劳,凶王之名,他也不是只叫着玩的。
“哼,我和那家伙不对付,倒是算了吧,像他,不如杀了我。”
一想起自己那个‘大哥’,赫就不太高兴,要不是他,赫怕不是早就可以完成他的许多目的了,不过不得不说的是,他也的确佩服自己那个大哥。
至少蠢到让人佩服,可是世间罕有。
“太傅,您是打算放过这些岁兽化身?”
“左乐你说的事情倒也有趣,什么叫放过,除了这个自称为赫的大罪人意外,其他人,是大奸大恶之辈吗?”
“可他们是......”
“岁兽化身,左公子仅凭借这一套说辞就可以把一群人打在板上钉死,司岁台可真是霸道。”
“慎师傅,你突然怎么攻击性这么强啊?”
原本只是被梁洵叫来喝茶看戏的老鲤却看着陪自己来的慎楼一副言语刻薄的样子,甚是意外,他虽然直到了慎楼大概有什么背景,可没想到居然就这样公开怼一个秉烛人?
“也没什么,鲤先生,不过是一个老兵油子对所谓官差的不爽罢了。”
“雨师,要为岁兽化身说话?”
“我为一同镇守边关数十载的袍泽说话,有何不妥吗?”
看上去有些平庸的雨师慎楼只是瞥了一眼做了,便让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将这反应看在眼里的宁辞秋也是摇了摇头,这左公子大可依旧用司岁台那套说辞,只不过他也是出身于军伍家庭,父亲是一位将军,对于所谓的袍泽之情,沙场铁血,自然也是晓得一些,也正因为此,他也能懂此刻慎楼攻击性如此之强的理由。
边关险地,将生命相互托付的袍泽之情,可不是一句岁兽化身,危我大炎这样的大义名分就能概括的。
没人会不去相信一个可以为自己两肋插刀,豁出性命的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