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提马的质问回响在封闭的空间,震落几许烟尘。
林逸从没有看见过莫斯提马如此激动的模样。
无论是乌萨斯边境,还是龙门,莫斯提马一直表现得十分冷静,若不是朝夕相处让林逸知晓莫斯提马只是习惯于站在喧嚣的边缘,换一个陌生人面对那样的莫斯提马,或许会认为这个人已经完全失去感情,只是戴着一张张代表不同情绪的面具。
然而这样的莫斯提马却从那平坦的胸膛中爆发出巨大的吼声,犹如一堆余烬重新点燃篝火。
或许不只是圣马洛对莫斯提马有敌意,莫斯提马这一摊犹如余烬般的情感废墟中,唯一还能重新燃起来的火焰可能也只有针对圣马洛的敌意。
林逸沉默着走到两人中间,冰晶的长剑被他紧握在手里,沉默地指向无面的人偶。
“喔,既然从莫斯提马那里知道这具身体内的是我,你还是选择与我为敌吗?”无面的人偶迎向林逸的视线,手臂的收纳舱打开后同样落下一柄金属的长剑,“是什么让你选择成为叛徒的同伴?伊斯人向我汇报过你在龙门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你应该站在正义与公理的一边。”
“你的意思是你身上写着正义与公理这几个字?”林逸撇了撇嘴,“机械身躯加写字,那你好色哦。”
无面的人偶对林逸的吐槽没有反应,但是林逸身后的莫斯提马压着一丝怒气开口:“圣弥额尔座下,您是故意放弃对于圣马洛驻守部队的集结与指挥吗?”
“是的。”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无面的人偶就给出了答案,那理所当然的无耻就连林逸也有些惊愕,更别说莫斯提马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斯提马的声音越过林逸,在人也要越过林逸的时候,林逸向旁边滑开半步,挡住莫斯提马的身体。
无面的人偶与林逸有过一次交手,就在圣彼得别厅,虽说那时候两边都没有全力以赴,但是林逸对于那一具身体的性能也有一个初步的印象——至少莫斯提马这样的萨科塔术士完全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若是再算上已经被解析的格拉西亚闪剑,越过林逸站在的临界点,莫斯提马等同于已经被长剑架上脖子。
无面的人偶瞧了一眼林逸,仍旧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自然是为了规避更大的牺牲。”
“更大的牺牲?”
莫斯提马深吸了一口气:“你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场灾难,现在众多的人因此而死,中央圣殿那两位炽天使守护圣殿超过百年,本来不必去死的他们究竟规避了什么更大的牺牲!”
无面的人偶将长剑拄在地面,竖起一根手指。
“你搞错了一件事情,莫斯提马,我并不能阻止这一场灾难。”
莫斯提马立刻做出反驳:“胡说八道,你完全可以第一时间接管指挥!”
“那也只能规避进一步损失,而无法阻止灾难的发生。”无面的人偶拍了拍自己的身体,“这一具躯壳采用了拉特兰未曾收录的技术,规避掉圣马洛所有的检测手段,而那一艘闯入圣马洛的特种舰船则拥有飞控中心发出的安全密钥,数据层面上完全无法提前将那一艘遗物识别为敌人,所以我也无法阻止灾难的发生。”
圣马洛就是圣弥额尔的身体,这座城市内信号流通的信道就是圣弥额尔的神经。
就像是人类的神经系统不会延续到每一个细胞,就连林逸也需要用纳米机械进行综合调控一样,圣弥额尔也没办法如臂使指地去指挥圣马洛的每一块砖石,相当一部分的功能在非战备状态下被转交给圣马洛的各个部门,所以当飞控中心发出安全密钥之后,等同于圣马洛已经认可那一艘舰船就是自己人。
可以说,安全密钥出去的那一刻,灾难就已经注定。
莫斯提马握住法杖的手依旧握得手背发白:“但是你仍然可以避免更大的损失!”
“我正是在这么做。”无面的人偶瞥了一眼莫斯提马,“需要我再重述一遍吗,这一具身体采用拉特兰无法识别的技术规避掉所有侦查系统,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这一台可以随时躲进暗处的刺客?”
“你故意放弃指挥,营造出指挥系统被切断的现状,就是为了诱敌深入?”
“当然,除了我能够直接出手的约柜内部,你觉得整个圣马洛有什么地方能限制住一个单兵作战能力超过一般炽天使的战斗单位?”
考虑到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检测到对方的踪迹,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手段,投入大量人力进行搜索,但是单兵作战能力上的差距又会使得这一种搜索方式错漏百出,炽天使以下的单位一旦遇袭连示警的机会可能都没有,这就意味着一旦对方选择躲在暗处,想要找出来就得拿人命去堆。
莫斯提马咬着牙说不出话,林逸却仍旧用长剑指向对方:“这就是你说的规避更大的牺牲?”
“不止如此,这具身体解析出来的技术可以整合到侦测系统之中,确保圣马洛以后不会再被相同的手段打击,另外你们也遭遇那些未曾出现在过去一个月接触中的作战单位了吧?相比于在今后的战场上大规模地与这些未知作战单位相遇时的损失,现在的损失自然在可以接受范围之类,用现如今的牺牲换取当前的情报与技术,如果不是祝福之地遭遇袭击处于半瘫痪状态,我甚至觉得我们已经取得一次辉煌的胜利。”
咯吱——
冰晶的剑柄出现一些开裂,林逸忍不住提高了一些声音:“你故意放那些人去死,然后在他人的尸骨上高谈胜利?”
无面的人偶重新看向林逸:“如果害怕损失,那就不要涉足战场,战争是交换的艺术,这里没有通吃的赢家。”
毫无疑问,圣弥额尔说的是正论。
从旧人类史总结下来的教训,没有哪一场战争的赢家不是伤痕累累,哪怕获胜者在战胜胜利的红利下步入告诉发展的辉煌时期,可是这一份辉煌也是建立在战争中那些牺牲者的遗骸之上,不过那些养育出文明之花的基石又怎么能与现在的情况相提并论?
无面的人偶看向没有丝毫动摇的剑尖,轻轻摇摇头:“符合预期的对立,伊斯人的报告中你是一个英雄,然而我们的战争中从来不存在任何英雄,漫长的时间内,圣弥额尔在卡兹戴尔旧都战死四任,远征军的存在方式就是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取最大的胜利,否则我们如何对抗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