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扶着栏杆，从右手边的楼梯上了楼。孔阁老走在他前头，走得很慢。他不敢超过去，只能跟在后头跟着。
到了楼梯转角处，孔阁老停下来喘了口气：“唉...这楼啊，累人。听说今后还要在紫金山的顶上修明堂？那得有几百层喽，早上上朝，中午才到，下楼又要半天。这上一次朝还得带一天的干粮。”
“孔阁老说的是。我倒是觉得，最好得有个什么东西能帮咱们爬楼——回头咱们去信到南洋问问，看制台能不能再革命一下，不管是七七十九天也好，九九八十一天也好，看能不能炼出来一个爬楼的神仙梯。”
“嗯，有道理有道理。”孔阁老连连点头:“这天天爬上爬下，我早就受不了了。幸好现在没有早朝，要不然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在这爬楼，我这老身子骨怕是要折寿。”
“诶呀，皇上万岁，阁老百岁，怎么可能短寿？来来，我来扶您。”
“哦哟哟，拉倒吧！”孔阁老摆手道：“一个五十七，一个七十五，摔下去全都要去阎王爷那报道。你在后头帮我看着点就行，我要是摔下去了你就拉我一把。”
“阁老！”钱谦益在后头正色道：“我哪怕摔死我自个儿，就不会伤到您老一根汗毛。”
“拉倒吧，别以为不晓得，老来得女宝贝得跟什么一样。你就不想看她长大了？好好活下去，别一天到晚寻死觅活的时候。哪怕你要跳玄武湖，都得想想湖水是不是太凉了。”
“是，是...”钱谦益应了一声。孔阁老这话，倒真是对他知根知底才会说出来，一般人也就只是应承一下罢了。
尤其是“水太凉”这句话，说到他心窝子里去了，他觉得这话就像是他自己讲出来的一样。
钱谦益的眼睛愈发警惕了——没错，就算不为了他自个儿，他也得为了他可爱的女儿好好活着。他还看着可爱的女儿在书斋里头秉烛夜读呢。
“诶，对了。”正上着楼，孔阁老忽然停了下来。他回头对钱谦益说：“老钱呐，你有没有带你女儿算过命？我那天给你指了路。”
“就报恩寺门口那个算命的？我去了。他说，我女儿是火德星君下凡，是祝融在世，有大出息啊。只是要注意点火灾。”
“咳咳...有位高人指点我说，你那女儿确实是有火命。要严加管束，不要让她拿着蜡烛在你的书斋里头乱晃。你的书斋里头全都是珍品和孤品，一把火烧了就真没了。”
“哦哟！为了我自家的事，孔阁老竟然还去求问了世外高人？真是惭愧惭愧。多谢阁老了。”
“罢了。”孔阁老摆了摆手：“也不是我自个儿去求的，是那世外高人自己来跟我说的。总之，你提防着点就行。”说罢，他径直朝楼上走去。两三步，他就走到二楼了。
钱谦益倒是还站在原地。他望着地上，思考得出了神——他在想，孔阁老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喂，老钱。”有一人突然在旁边碰了碰他的肩膀。他测过脸一看，竟然是朱聿键。